月桂树

祝我接下来半年顺顺利利!

"越往上的面试越轻松,卡人最严的永远在筛选简历。"怎么说呢, 还是挺忐忑的 

Monte笑嘻嘻:

纯粹是等开会的间隙,非常非常想吐槽欢乐颂。

第一季没具体描写就一般尴尬吧,如今到了第二季,真是证明了作者对谭宗明这类人生活的一无所知啊,倒是很了解包氏这种弊端丛生的中小型家族企业……


Warnings:大量散装英文出没。地图炮有。现实过得太悲惨所以怨气很重,毫无正能量。


一、


这是关雎尔第一次收到黄杰微信是公司年会后。


后台运营小姑娘,第一次为自己的networking技能感到有点儿沾沾自喜,并且把减肥的计划抛之脑后,多吃了两串关东煮以庆祝社恐的自己终于走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受此鼓舞,她认真地开始考虑自己早就有的MBA计划,为转入profit-making部门做准备。隔壁的小曲说要一起,有个伴儿也好。她猜想曲筱绡是要找中介的,把中介给的推荐信模板和自己的比对一下也更有信心。


不过,始料未及的是,曲老板这次不打算给中介挣钱,她拉着刚下班的关雎尔,在半分钟内把所有的材料都塞进帆布袋,然后拖进了她的小polo里。

“哎呀,小曲,你到底要干嘛啊?我晚上还要背单词呢!”

“少背一天又忘不了。”曲筱绡撇了撇嘴,她是从来不肯放弃投机取巧的机会的,“我今天约了一个特别特别特别难约的学霸,让他给我们把把关,当面指导一下。”

“你还认识学霸啊?”关雎尔不信。

“就认识一个,小赵医生啊。”

“你们不是分手了?”

“切——我们就没谈过,闺蜜你懂么?”

“懂,男闺蜜我懂。”

“小关关你长得这么纯,脑子里怎么这么复杂?”

“谁脑子复杂了?”

“你呀你呀你呀……”

“唉你好好开车!啊啊啊你好好开车!”


二、


谭宗明长这么大,能让他惊奇的人已经很少了,包太太算是一个,面对包太太的脾气这么好的安迪算是第二个。


“虽然你的私事,但是闹到公司来了,我还是想问……”谭宗明眯起眼睛。

“我觉得你可以给你的问题找一个比性生活和谐更含蓄的答案。”安迪哼了一声,“咱们别在公司谈私事成么?”

“当然可以,不过你的私事似乎关系着收购,那就是件公事了。”谭宗明叹了一口气,“你还好么”

“当然。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我今儿晚上约了中金的人聊这个。”安迪看了看手表,“有什么指示?”

“这个具体细节还要我教你?”谭宗明笑道,“趁早回学校再重头学吧。”


拍了卡,出了闸。

安迪忽然停住脚步:“那你觉得——我是说从你的角度来看——我现在分手会影响收购的进程么?”

“不是说不在公司谈私事儿?”

“技术层面上,我们已经出了公司了。”

“我不觉得我是咨询感情问题的好人选。”谭宗明想了想,“至少对于你不是。”

“所以我只咨询你我的感情生活对公司的影响,我怕我会过于自信。”

“盛宣这个体量的公司,如果会因为一个普通高管分手而崩盘的话,未免也太魔幻主义了。”谭宗明笑了,“作为你的老板,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是作为你的朋友——”

“你也要劝我有点烟火气?”

“我不喜欢那东西——作为你的朋友,我认为早在他追到普吉岛骚扰你的时候,你就该报警。”

“可他确实身材不错。”

“色令智昏哪。”

“什么意思?”

“意思是,毁灭一个特洛伊只需要一个海伦就可以了。”

“你和已经木马进城的帕里斯说这个?”

“你也知道木马进城了。”谭宗明望着她笑,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的limo么?处理好了,车送你,算你的bonus。”

“你的小朋友不要了?”

“他自己刚攒钱买了一辆车,正得意呢。”


三、


赵启平就是得意。


他买了一辆认识谭宗明之前他就想买的越野车。

虽然客观上谭宗明不收他房租这个事实对于他买车而言有着极大的助力,但是好歹也是他自己攒下来的钱,分分文文都是自己的。到手后就和所有在少年时期订阅汽车杂志男孩儿一样,琢磨起了如何改装他。适逢曲筱绡打电话过来求助,他也正好问问这个主修吃喝玩乐的小姐,上海有什么好的改装车的地方。

今天正好去提车,他盘算着带谭宗明去兜风,对他恢复有好处。可惜谭宗明约了安迪开会,他这难得的一晚上假期,只能给两个焦头烂额的小姐改CV。


“您好,我来提车。”

“什么名儿啊?”

“赵启平。”

“哦……你就是赵启平啊。”


这家伙穿着一件到膝盖的HBA,叫赵启平满脑子学校里那群自以为很潮的吊裆裤们。

“对,我就是。”

“老板,他来了!”


顺着他的声音往上看,是个长得颇为不错的小伙子,就是精神不太好,看上去炮打得太多,觉睡得太少。


“你就小曲的男朋友?”

“不是。”赵启平忽然有点儿明白他的敌意从哪儿来,曲筱绡的身边似乎是有这么一个追求者,“结账吧,我赶时间回去。”

“行啊——拿单子来!”姚滨打了一个响指,和单子一起来的是一群看热闹的富二代朋友们。赵启平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群野猫中间开了一个金枪鱼罐头。


他不知道曲筱绡到底和她的朋友们怎么交代的,不过显然不论如何交代,这个脑袋不必杏仁大多少的小伙子已经误解了。他猜想曲筱绡还是很够意思地告诉姚滨这是她朋友,一定得精心的伺候,不过显然姚滨理解出了点儿别的意思。


“四十一万?”他翻了翻单子,“我没要车载音响——你们弄错了。”

“筱绡特意交代的,说给你个惊喜,记她账上。”姚滨笑着回头看看他的朋友们,“唉,谁让咱们长得丑,女人不肯给花钱,只能给女人花钱呢?”


赵启平走到车前,径自打开车门,检查了一下改装过后,宽敞许多的副驾驶,又查看了一下音响,从包里摸出今天刚收到的CD。

“Alright Alright, that's what I'm talking about……”开头一句如此应景,叫他笑出声来,回头道:“挺好的,let's hope that he ll be satisfied.”他忍不住要唱出来,所谓做了一天手术后的归心似箭正是如此。


“少拽洋屁,有本事付钱。”对方越镇定,只能叫姚滨越心虚,这时候,就只有钱才能找回点底气。

“那是当然的,开张单子吧,有什么问题还要来请教老板。”赵启平掏出钱包,“哎呦,不好意思,我刚回国,没有别的卡,可以刷运通么?”


四、


谭宗明按了一个27,看见有两个眼熟的小姑娘走过来,矮的踩着高跟鞋,高的背着帆布包,在他后面按了一个27,一起站在外头等电梯。


“关关……”

“怎么了?”

“小点儿声……”曲筱绡咬牙道,“看微信……”


微信上曲筱绡已经用小岳岳刷了十几屏我的天哪。

“咋啦?”

“我的妈!我们后面!谭宗明!”

“安迪姐的老板?”

“太巧了吧!”

“这儿是高档住宅,也正常啊。”

“那也够不上谭宗明的段位啊!我以为他都住郊外别墅的。”

“可能方便吧,你看这里去医院去商场都挺方便的。”

“唉,可惜今天约了人,不然真该套套近乎。他们这种背景人士,漏点儿风出来生意都好做。”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谭宗明抬头看了看,只有一个27,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竭力回忆起他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俩。


“哎呀!”曲筱绡的高跟鞋在电梯缝隙里绊了一下,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关关的袋子维持平和,不堪重负的帆布袋终于寿终正寝,眼见着就要满地材料。


“给。”眼疾手快的谭宗明一把接住,掂了掂,“挺沉的啊。”

“知识需要力量嘛!”曲筱绡见缝插针道。


她这个人书是读不进去的,但偏有点儿上不得台面的热络劲,仿佛和谁都能找点话说。安迪是一块外柔内刚的铁板,嘴上套着十八道指纹防盗门,认识她这么久,完全没有一点儿想要引见的意思。曲筱绡本已死了这个心思,谁想到这么巧。


谭宗明忽然有点儿印象了。

他在公司见过她,来找过安迪,十九是那个闹腾的。笑了笑没说话,把书递还给关雎尔。


到了。

二位女士先出了电梯,一路直奔他们家的时候,谭宗明终于确定她们不是走错。

“这么巧啊,谭先生也住这一层?”曲筱绡环视了一圈,忽然尴尬地笑了起来。

“不巧,一楼一户,这是我家。”


五、


赵启平不得不承认,谭宗明和曲筱绡出现在一个画面中的时候,画风实在是太后现代了。


“回来了?”谭宗明目光越过电脑显示屏和沙发上两只僵硬的假人,“你有客人。”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以为你要开会来着。”赵启平放下包,看了一眼两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小姑娘。

“八点档放广告了,我难道留着看热闹?”

“这还有续集?”

“我也没想到。”谭宗明合了电脑站起来,“行吧,你们聊,我先进去。”


赵启平换了拖鞋,坐进沙发:“行吧,有啥问题还非得当面指导?”

曲筱绡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跟我出柜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大点儿声,里面能听见。”

“握草,你特么能之前给我点儿心理准备么?人家今天穿着短裤就来了!你要说一声,我好歹穿个西装外套啥的。”

“看,这就是我不想说的原因。”

“切——不说就不说。算了,我跟你说,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中介说我的条件很难申到这个MBA,我想你是那个学校的,肯定比较了解啊什么的……”

“对啊对啊,就是老师的风格啊什么,套词的什么技巧啊……”关关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等等等等等——我先看看……咦?”赵启平眯起了眼睛,“你们等等,我去问问。”

说着拿着打印出来的program introduction往里头走。


“等等——他去问谁?”

“好像只有……谭先生?”


六、


这事儿问谭宗明绝对没有问题,毕竟医学院和别的院简直就没啥关系,倒是谭宗明,一路哥大FBE上读上去,八竿子就能打到一棍子的学长。

谭宗明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简历的时候,关雎尔心中要不要夺路而逃的念头已经快挤得她吐出一颗过于活跃的心脏。大学毕业,考公失败,家里托人给送进中金后台,她压根就没在面试这条路上成功过,所以她并不知道越往上的面试越轻松,卡人最严的永远在筛选简历。


“所以?”谭宗明放下两份千疮百孔的简历,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赵启平。

“想申MBA。”

“你不是做operation的么?”谭宗明看了一眼关雎尔。

“我……我还是想再努力努力,人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关雎尔有点儿紧张,“我之前年会上碰到一个前辈,他觉得还有点儿潜力,我也想逼一逼自己。”

谁也不能妄言某个人适不适合投行,毕竟这是一个包容度极高的行业。谭宗明和所有宣讲会上敞开怀抱闭口不提今年全球只招60个人的大佬们一样,笑了笑道:“挺好的,只要喜欢,就有做好的可能。”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一定能做好交到我手上的工作的。”

“不过我有点儿经验之谈,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参考价值:任何行业,越往上做,本质上就越接近sales,金融更是如此。我不了解你的家庭背景或者个人习惯,但是我的建议是,如果你打算往前台这个方向走,你首先要喜欢建立关系,否则不会做成任何事。读MBA更多的情况下,是在更大的平台上认识更多的人。所以说,是否要辞掉工作,出国去个一年半年的MBA我觉得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说得很委婉,却叫关雎尔鼻子酸了起来。她就是不能擅长和人打交道,就是相信勤能补拙。和安迪每次温柔的循循善诱相比,谭宗明可算这话相当的不中听,叫她有点儿不服气。那都是些取巧的法子,像曲筱绡这样耍小聪明的手段,她从内心深处依旧相信,总是会吃大亏的,然而曲筱绡凭借着厚实的家底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又不免让她怀疑起父母那些奋斗进步的教育,忍不住有些纠结地看向边上眼巴巴盯着谭宗明的曲筱绡。


“其实啊,谭总要是愿意给我们写封推荐信,我们也不在这儿笨使劲了。”曲筱绡顺杆儿爬上。

“咱们刚刚认识,你不能期待我写出除了pretty and active以外的内容。”谭宗明笑着摆摆手。曲筱绡本来也觉着没戏,倒是关雎尔听了小曲的话后升起的那一点儿希望瞬间又破灭了,实在有点儿郁闷得透不过气。


走出赵启平家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儿回忆不起刚刚谭宗明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进步之路都被堵死了。曲筱绡满心欢喜地计划着以后找谭宗明套近乎,几乎是刻意地忽略了谭宗明所有不感兴趣的明示暗示。她全然照顾不到身边朋友寂静的绝望,这点儿绝望和上海绝大多数普通白炽灯没有区别,烧完几千个小时工作时间就光荣退休。他们有用而勤恳,毫无怨言,开心时发光发热,生气时忍不住满腹怨气,但一切光和影都不出不了一间房。至于要冲出这扇窗户去,他们又忧心会被弹弓打碎玻璃罩,担心鸟在头上拉屎,最差最差的——大家会说,一个灯泡,为什么要上街来。


回到家的时候,邱莹莹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几乎是拖一条死鱼似地把她拖到了沙发上,开始讲她和应勤今天去吃饭了。她有无数次地想告诉邱莹莹,她对于应勤和这个傻丫头重归旧好的事儿不感兴趣——她感觉面前这个姑娘死去了一半,腐朽和花香,在这个年轻的生命里杂糅,叫她又作呕又惋惜,她不想伸手进污泥,又不愿看她眼睁睁掉进深渊。可她从来说不出尖刻的话,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来排解她自己都无以言说的绝望,甚至无法让邱莹莹理解她的痛苦。


于是对着邱莹莹哭了起来。


关雎尔眼睛一红,开始吸鼻子的时候,邱莹莹就后悔了。


她自认是一个苦命的人,在感情的道路上几经周折,但爱情的甜蜜和痛苦,她邱莹莹是十分了解的,公众号上怎么说的——对了,增加了她生命的厚度。而她的室友,每天忙忙碌碌,累得加班到凌晨,还琢磨着上进考学,最后连个能送她回家的人也没有,实在是可怜至极了,而她竟然毫不谅解,反而在她的面前大谈自己和应勤的事儿,实在是没心没肺极了,于是抱着她的头安慰她,甚至还有要陪着一起哭的意思,心里又想着等和应勤的感情稳定了,给关关介绍一个应勤的朋友,听说他们码农很多都是单身的。


七、


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第二次收到了黄杰的消息。


黄杰问她最近好么,说起记得她年会的时候说起想往前台转,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下班后到他们team帮忙一段时间,主要还是打打杂,但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虽然会非常非常辛苦,但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还能认识很多业内。Analyst们是没有夜晚的,ops不出意外是能准点下班的,时间上其实没有什么难安排的,更何况是前台借人,公司内部也没什么好啰嗦的。


可她从来没有一锤定音的勇气,可又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正犹豫着,那边果然是人精,体贴地说也不用急着决定,下个礼拜才忙起来,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周五就从香港回来了,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就在公司楼下。


这叫关雎尔放心许多,又忍不住地宽心。在她看来,谭宗明和黄杰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但是谭宗明的层次太高了,那是买方里面都数得上名字的,他和自己非亲非故,她和小曲那天冒昧打扰,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说。更何况,看一张简历能看出什么东西,自己公司的领导才更了解她工作的状态。如此便又觉得有生路,把手机贴着枕头下头,仿佛一封藏着好消息的信。


作为一个首席研究员,他实在是太忙了,但即使是再忙,他也是西装革履的,就是会忍不住转回英文模式,仿佛那个语言更舒服一些,然后向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之前开会开太久了。”

不得不说,关雎尔就是喜欢这个样子。有时候她坐在安迪的车里,听她和公司的人打电话,英文比中文顺溜,羡慕得不行。她的单词已经打了四五个月的卡,至今还停留在漫长的C-list,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这么轻松地说英文。

“黄总,其实我真的很珍惜这个机会,就是很担心我的能力不够……我之前听一个前辈说,说我不是很适合做前台,我不是太擅长经营关系的……”

“怎么说呢,确实啊,front office 就是需要relationship management,It‘s all abt relations——everyone knows it。但是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实话实说吧,其实你的能力很不错的,我之前和你们领导聊的时候,她也说你工作认真负责,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好员工。而且,不难你说,你很漂亮——no offense——不过是真的,对于我们这个行业而言,美丽是最好的敲门砖。当然我们现在这个job有些活儿还是很demanding的,可能需要你更多的私人时间进行充电什么的,不过你能学到很多你在ops team学不到的东西,更多地了解金融这个行业——我是不是说得你快睡着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笑起来,让关雎尔放松了很多。


“而且,你借调过来的话,公司还是付你现在的工资——说实话,也有budget上的考虑。”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了。他这么累,还和她这么耐心坦承地解释,甚至还会和她这种小虾米开玩笑——她也被认为是漂亮的——拦着她没让她立即答应的大概也就是妈妈二十多年的洗脑教育:有什么事儿要和妈妈说哦!


妈妈是不太赞成女儿去前台的,理由只有一个:熬夜。最后在爸爸的劝说下,终于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有潜力的,并且又开始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和自豪,甚至还盘算起他们的那条team里有没有未婚的青年才俊,最好能一起共同进步。


如此终于算是敲定了工作的事。


八、


“安迪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

“感谢你开导她。”

“在美国?”

“可能吧。”谭宗明笑笑,“你不是提了新车么?我可以坐你的车去么?”

“你的Limo呢?”

“小姑娘开走了。”

“够大方的。”

“我说了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

“行行行,来,请吧?”


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谭宗明微笑着坐了进去,满意地发现按照他的习惯改装过了。

“可以啊,这音响和车差不多价钱。”

“谢谢老板。”

“谢我?”

赵启平把前几天在姚滨店里的事和他说了,谭宗明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么精彩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叫我?该介绍的时候不介绍,不该介绍的时候把人往家里带。”

“我以为那天你不在,又一天的手术,不想走太远。”赵启平眉毛一挑。

“我也没说什么,就是你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您还需要心理准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那我也没和爱人的前女友见过面啊,这么劲爆的人生不太适合我这种老人家。”

“你都知道?”

“安迪都知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我靠大半年都没问一句,我以为你不知道。”赵启平撇了撇嘴,“城府太深——安全带。”

“是。”

“想听什么?”

“你与前女友二三事。”

“放屁。”赵启平笑骂道,“再胡说把你从高架上扔下去。”

“这会儿不谢谢老板了,见色忘利啊。”谭宗明笑道。

“我是色,你是利,见色忘利有什么错?”赵启平笑了,“不过说真的,我觉得小曲没放在心上,但是那天另一个小姑娘估计还挺受伤的——年轻人要多鼓励的。”

“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说几句,那姑娘挺单纯的,我倒是怕她一门心思,钻了牛角尖,倒不如真的退一步考虑一下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人难道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更重要么?认识自我都是有一个过程的,你不能逼得太紧。”


谭宗明知道他这话里后头的意思,便收住了话头,望着他笑:“我想握你的手,可是你在开车。”


九、


这顿饭安迪做东,作陪的是她手上的钻戒。


“你答应他的求婚了?”谭宗明皱了皱眉头,“我以为你会……”

“会分手?”安迪抬起下巴,摇了摇头,“我那天回去之后,非常认真地想了两个小时。我就觉得——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妈是个神经病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有可能是啊,谁怕谁啊?”

“强盗逻辑。”谭宗明噗嗤一声笑了。

“干得漂亮。”赵启平却给她束了一个大拇指。


“当然,处于对下一代负责的态度,除非基因筛选,不然我们不会要小孩儿,可能领养一个吧。”安迪拨了拨头发,“我自己就是领养的,也没什么心理问题。”

“还很优秀。”谭宗明道,“那他母亲呢?你打算怎么处理间歇性骚扰事件?我恳请你——不要再闹到公司来了,现在可是社交媒体世界,女高管加婆媳问题,不管谁的错,总有人给你们各打四十大板,剩下的二十打公司。”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收购的事,我个人打算分一杯羹。”

“我不喜欢你通知我。”谭宗明略一思索,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我找了buffer。”安迪笑着看了一眼赵启平,“我想他能拦着你不砸东西。”

“你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安迪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如果我出现精神失常的状态,我的财产交给你全权处理。”

“Including……”谭宗明倒是没有点儿朋友间谈钱的尴尬,二话没说打开文件袋,扫了一遍,停住了。

“10% of my dad's company, anti-diliutive shares. ”

“股东们同意?”

“你以为我请年假回美国是为了休息?”安迪看了一眼文件,又抬眼看向赵启平,“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你说的话,我是当局者和承担者,我说了算。”


十、


然而对于关雎尔而言,事情已经到了她说了不算的地步。


对于“投行是个名利场,有些时候需要付出你愿意不愿意”这种问题,她不由得吓了一跳,把手机啪得一声扣在桌面,又恶心又害怕。邱莹莹正在外面,她却不敢和她说。邱莹莹会比她更一惊一乍,甚至还会又说起她和白渣男的事。她们公司和邱莹莹原先待的那个只有几十个人的小公司完全不同,家里又费了很大劲把她送进来,她实在不想得罪他。


她现在满心觉得自己当时瞎了眼,居然会认为这个人真的欣赏她的才干。然而这样的自怨自艾又将她推进了另一个自我怀疑的循环:她是没有出息的,是没有才干的,男领导只是因为想发生性关系才高看她一眼——或许谭宗明说得对——她不适合。


可是凭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栽回床上大哭,把头埋进枕头里,哭湿了妈妈刚来换过的枕套。妈妈会用这种柔顺剂,这是家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的味道,然而她不在家里,她是一个人。


无声地哭到疲累,从枕头上爬起来,乍一看有一条新消息,还以为又是他,又是一阵烦乱,又存着侥幸心理,他或许已经放弃了,打开一看松了一口气,是安迪。


安迪:我经过你们之前发在朋友圈说是特别好喝的奶茶店了,看到有黄牛,有人要么?我买几杯带回来?

小蚯蚓:啊我和关关在,樊姐还没回来呢。

小蚯蚓:我想喝芝士草莓!

小蚯蚓:@关关,你要喝什么呀?


对了,还有安迪姐,她还可以去找她,她走投无路了,还可以有一个人去找。


十二、


安迪皱了眉头,十分不快的样子。


关关猜想她兴许想笑她幼稚。她总推想在安迪那个层次上,所有她如今面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甚至还几分庸人自扰的意思,然而安迪其实只是觉得这个奶盖太难喝了,完全不值得排这么久的队,更别说找黄牛,十九又是与风投的游戏,和共享单车玩的从来一套路数。眼下好的投资机会越来越少,或许老谭当时决定的大方向是对的。

她的思绪荡开一段,直到听到关关的抽泣声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她发过来的截图。


“这个人是你们公司的Analyst?”

“恩……”关雎尔抽了抽鼻子,“安迪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没这个本事。”

“什么意思?”

“如果你是他们team的实习生,他或许有办法帮你一把。但你现在是ops team那边借调过去的,中间会有很复杂的人事问题。即使你答应他,他也很难办到。所以不论你有没有这个打算,你最好都拒绝他。”

“ 那万一得罪他怎么办?”

“你已经得罪他了。”安迪把那杯奶茶推开,“不过你也有点身为ops的自觉啊,我当analyst的时候,见到non-profit making部门都……怎么说?对了!如临大敌。”

“我不明白。”

“别明白了,就是一玩笑,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没蠢到要把事情捅到台面上的地步,大家各做各的,相安无事,你也别去给他当廉价劳动力了。”


又是一个结论,她又忍不住鼻子一酸,可这次也忍住没哭,只是使劲吸了吸鼻子。


“可是……那这样我就更加没机会去前台了。”

“你很喜欢front-office么?”

“大家都想去,那边有好多最优秀的人。”

“看你怎么定义优秀了。”安迪摇摇头。

“我知道……人成功的定义很多种,但是……唉……安迪姐,我真的很苦恼。就我不管怎么努力,就……总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自己也过得这么不开心。就、就拿这段时间来说,我自己这边的工作一点儿都没落下,就是下班了之后才去帮忙,就是想多学到一点东西,然后那天我听两个前辈在茶水间说我……我说有心计,我没有这么坏,凭什么这么说我……现在如果我又灰溜溜地回去了,她们会怎么说我呀!”

“我可以这么理解么?你很想去前台的。”

“对……”

“你不是target school,家庭也普通,你知道你即使进去也会有这样那样的话……”

“什么意思?”

“这么说非常令人丧气,但是我不想骗你。在华尔街,我这个年纪能坐到那个位置,聪明和努力是不够的。我的养父掌握着一家非常有名的对冲基金,这也是谭宗明一开始愿意栽培我的原因之一。国内更是一个看关系的地方,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金融行业就是这样。”

“努力也不行么?特别特别努力?”

“看你往什么方向努力了。”安迪叹了一口气,“我之前认识一个人,为了拿下一个IPO,和一个年纪可以当他父亲的家伙睡了很多次,你说她不努力么?我觉得不见得吧。你这个什么黄总,也就是骗骗女学生,没什么出息。不过确实洁身自好的有,这种渣滓也是有的,看你怎么选了。怎么说呢,比如包奕凡追到普吉岛的事,我愿意就是浪漫,我不愿意就是性骚扰,这件事也一样,你不愿意,他就是性骚扰,还是威逼利诱型的,比较猥琐的性骚扰,但你如果愿意——”她脑补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你还是别愿意吧,他帮不了你。”

“我知道,我自己是有原则的,有些事一定不会做的。”

“其实我和你说这么多,也是有很多希望。我自己身在这个位置,更多的敌意是来自异性,老谭这样的老板毕竟是少数,总有太多的人会怀疑我是靠着父亲或者别的男人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我只能说,大家这么多年知根知底,哪个不靠爹,哪个不努力?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就猜测我靠这靠那,实在是不服气,但又确实存在这样的人,和他们纠缠也没意思。我只希望有更多的姑娘,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能站稳一点。上面想拉你们的时候,也放心一些。”

“唉……看来我是真的不适合投行。”

“投行需要很多不同的人,你很难说哪种性格适合,哪种不适合。”安迪盯着她,“我觉得你现在很有意思,为什么因为别人骚扰你,就否定自己的能力?这是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惩罚自己?——好吧,从这个角度看,你确实不适合,我们的脸皮都很厚,或者说,心理承受能力都很强。”

如果只是谭宗明,他的话可能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安迪作为一个女人,她有着谭宗明也不能企及的温柔力量,倾身握住了关雎尔的手,道:“但适合不适合,都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你可以决定自己喜欢不喜欢,要做不要做,这个决定和你父母,和你领导,和骚扰你的人,和喜欢的人,都没有关系。”


关雎尔低下头,安迪也没有继续说。一个人的转变永远不能指望一场谈话,一盆冷水也不能把一个被成功教育灌输了二十多年的上进姑娘忽然拉到大彻大悟的境地。她只希望这个小姑娘能站稳脚跟,从自我怀疑中和曾经的她们一起走出来。


十三、


黄杰被开除的那天,安迪和包奕凡度蜜月回家,谭宗明开着赵启平的车接他下班,开着的车窗里飘出音乐电台女主播温柔的嗓音:“大家好,我是关关,欢迎来到今天的一路有你,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一位非常可爱的音乐人,来,谢童,和大家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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